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坐在一个女生的后面,她的名字叫“黑毛”。
黑毛这名字的确名副其实,她有一头乌黑发亮蓬松如云的长发。她的家人对她的头发大概是从不管束,所以没有像一般的小姑娘被心细的老娘们梳成一两根工整的小羊角,而是像辉煌耀眼的阳光从湿而暗的茅草棚顶上自由自在地照射下来那样光彩夺目。
少年的我几乎是在第一天就为这黑黑的头发所震撼,所激动。有一天,大概是洗澡留下的香皂味从那头发里像雾一样弥漫过来,我不禁忘了是在上课,轻轻让鼻尖儿向前靠去,一直晕了许久……黑毛似乎感到了什么,一回头,乌黑的眼珠闪忽了几下,脸慢慢红了。
后来,我的秘密终于被一位同桌窥破,于是全班都知道我和黑毛有“好事儿”。老师不在时的黑板上、放学回家的路上、甚至学堂的厕所里都涂写了许许多多猥亵的话,我无地自容……
于是,我恨起那头发来,因为它使我受到了太多的嘲弄,以致于有一天我终于撩起那头发在自习课时咬牙向后扯将起来。全班轰然,然后是一声响亮的戒尺的声音把我唤醒也使全班寂然。老师愤怒地站在我的身后。
那以后,我和黑毛一直横眉冷对了许久。再后来长大了,她的头发却变成了褐黄色。当她被人从村子里用红袄子打扮好吹吹打打送到遥远的婆家时,我也没有丝毫的遗憾。但几十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我还是鲜明地记得起她那头美丽的黑发来。
(本文曾经在南京人民广播电台的《夜色温柔》节目中播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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